东篱

小王八,小王八 骑着摩托叼着虾,哈哈哈哈

婚书(中):


江南一带向来春脖子短,转眼便是炎炎夏日,这几日日头高照,晒得人病恹恹的,连街边叫卖的商贩都少了。王胖子脱了上衣一屁股坐在石阶上,边儿拿着蒲扇往自己一身膘肉上扇着,边儿啃着大红西瓜,喘得跟吴家的狗似的。
“坐着干什么,不嫌当道?”
王胖子刚吐了口西瓜子便听见有人揶揄他,抬头一看,正是解家那位,不禁道:“呦,这不是解家小当家吗?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喂!”
王胖子这话实是反过来揶揄解雨臣,吴邪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,沸沸扬扬也有足把月了,解雨臣年岁不大,方才二十出头便早早坐上了一家之主的位子,这些年解家在道上玩得风生水起,想必这位小当家亦是有手段的人。只是事到如今才想起登门拜访,其中大约也是有文章的,王胖子向来不喜九门中那些曲曲折折歪歪扭扭的破烂事儿,至于九门里那些存着花花肠子的人,更是瞧也瞧不上。不过好在解雨臣与吴邪是发小,也曾三番两次出手相助,因而王胖子对其并未生厌,若是换了齐羽,怕是要被打出去的!
解雨臣也不生气,反笑一声,道:“之前年初去的地方,有了点新眉目,解某亲自过去了一趟,这才耽搁了些时日。还请胖爷您多担待。”
王胖子一听是年初那地儿出了事,脸色刷的青了下来,也不插科打诨了,挥手道:“得得得,您们都是大忙人,解当家自然是把我们家小天真放在心上的,我胖子也不说什么了,只是……该说什么,不该说什么,解当家自然明白吧。”
佘山是吴邪心头一痛,如何能释怀?在墓中险些丧命不说,还瞎了眼睛平白被人污了身子,如今更是成了全杭州城的笑柄!解雨臣吐了口气,心中愧疚,倘若早知如此,便不会让吴邪跟着他们上山下墓,好过如今为一个男人迷了心窍。
“是……小花吗?”里头吴邪听到二人动静,便知是解雨臣到访。一个月,这帮子兄弟姊妹前前后后踏破了多少吴家的门槛,又能有几个真心待他?
解雨臣径直走了进去,瞧见院子里最茂盛的那颗槐树下摆着两个太师椅,吴邪坐在其中女一把上,右腿边儿趴着小满哥,左腿边儿趴着西藏獚,两只狗都被这要命的天气毒得直伸舌头,只是小满哥毕竟年岁大了,总要些面子,便是伸着舌头喘气儿也是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。吴邪撸了一把小满哥的头,又被它一尾巴扫开。
解雨臣进来的时候,看似蔫儿了吧唧的西藏獚回头看了他一眼,便又自顾自地睡去了。
“吴邪……”
“劝慰的话还是免了,这些天都已经听腻了。每个来看我的人都这么说……”吴邪继续撸着小满哥的头,淡淡道,“他敢娶,我如何不敢嫁?张家财大气粗只手遮天,想必不会苛责于我。他们不惜下如此重礼迎我过门,想来我这破命格也是挺值钱的,张家的人起码不会做赔本的买卖。”
“你真这么想?”解雨臣不知他这话是安抚众人还是当真看淡,心头稍有些担忧。
“这么想又如何?不这么想又如何?到底都是一样的。小花,我不像你……”
“不像我不是更好?”解雨臣笑开,淡淡道,“你说,九门什么时候才能出一个自由之身?”
“自由之身?”吴邪靠在椅背上,抬头望着天道,“那得等九门落寞了,我们要完成的事情都已经完成,没有人再知道那些秘密的时候。”
“那得等很久,很久了……”解雨臣这话说来实在心酸,身在九门,哪个不是身不由己,逍遥自在的生活谁不想要,只怕是没那个胆量,有胆量的也没那个命!
“我和你说件事吧。”吴邪沉默良久,悠悠道,“其实,那天在墓里的那个男人……是张家人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的!情况属实吗?是张家人告诉你的?他们想做什么!”解雨臣当即一惊,不由得往最坏处想,倘若佘山一行是张家人的阴谋,九门便难以脱身!他实在想不到张家要做什么,九门争不过张家,以卵击石未必太过可笑。
“张家人有两根异于常人的手指。”吴邪神色淡淡,并未有任何反常,道,“我那时候眼睛不好,看不见他的样子,但我摸过他的手,确实跟寻常人的很不一样,那男人双指极长,力量极大,稳如泰山,他便是用这两根手指,轻易破除了墓穴中些许细小的机关。”
“吴邪……”
“你莫要说了!”吴邪急急打断他道,“过去种种我虽不能释怀,倒也犯不着做傻事,你知晓我是个刚烈性子,既然嫁到了张家,自然是要给九门长脸面的,总不能偷偷给张家族长带绿帽子!有些东西我分得清。小花,九门的未来我只能托付给你,九门中我也只信你一人,我会做到我能做的,希望有一天,有人能从这个循环中解脱出来。”
“放心去吧,万事有我。”解雨臣也不知如何作答,点点头道,“让张家每年过年时放你回来一次,我们还能再聚聚。”
“这怕是要跟张家那位好好说说了。也不知张家兴不兴过节,中秋我也是要回来的,届时给你们带些东北的特产回来,秀秀最爱吃这些了……”吴邪话到此处,倒也明朗了几分,又与解雨臣话起了儿时旧事,颇有些乐趣,西藏獚打了几个哈哈,被小满哥一爪子按在头顶,吴邪见状与解雨臣一人一把椅子,一人撸着一条狗,转眼便是日落了。
解家方才兴起不久,家中事务繁杂,解雨臣只得早早便打道回府。吴邪上轿那日,解雨臣也是要来的,九门的人都是要看着他被张家族长迎过门的。就是不知过了那日,杭城中人背地里如何说他,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……唉……
霍玲尾七没几日,霍家人便取下了白绸,门匾上挂起了两只大红灯笼,吴邪是打着九门的名头嫁出去的,这红事便不只吴家一门要张灯结彩,连带着其他几门也要做些样子出来。杭州城近百年来没遇着这么大手笔的婚事,这些时日以来倒也沾了许多光彩。九门前头日日有人施衣赠药,广济众生,为的就是增这个福气。好在九门也算家大业大,倒也没吃穷他。
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,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……”
隔岸几个穷酸书生正抱着诗经摇头晃脑,日头烈得很,几个采莲的姑娘也不愿来了,书生见不着年轻貌美的姑娘,顿时也没了兴致,三三两两便往茶楼行去。
张起灵倒耐得住热,只是这几日游遍了西湖的水,倒也没什么游船的兴致了,茶楼画舫一带向来是市井人士爱去的地儿,听着杭城人嚼舌根子着实有些倒胃口。索性便宿在西湖边的四合院里,人少,清净。
“我说,哑巴,你倒是挺沉得住气的啊!”
张家人已然退到院子外头守着,屋里只剩下黑瞎子和张起灵。四合院虽小了些,布置却十分别致,拱桥长廊圆门皆又,活脱脱一副江南风光。
“好的东西,总是要留到最后。”张起灵也不在意,眸中还是那副淡淡的神色,只是提到吴邪时,稍有些隐忍。他与黑瞎子也算得上是旧识,只是他身居高位,不能时长访友罢了。
“留到最后?人都被你上上下下吃了不知道多少回了,还搞这一套?”黑瞎子笑开,架起二郎腿,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,“霍玲尾七你没去真是可惜,霍家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你骂了个遍你知道不?头两天不情不愿地挂上了两只红灯笼,到现在还不愿出门呢!”
“霍家自己逼死了女儿,与我何干?”张起灵倒也不恼,神色淡淡,抿了口清茶,缓缓道,“只怪霍玲没那个本事把想要的抢了去!”

张起灵这一代大抵是与其他族人不同的,若要细说哪处不同,倒是可以说到明日早晨。不过外人所知中最为乐道的,便是一副好手段。说来也奇,张家势力无孔不入,黑白两道均有涉猎,平民百姓哪里懂其中门道,日子一天天过着,耳边少许传出些流言蜚语,不知哪天东北的天就变了,他们在缓过神来时,便发现整个东北都是张家的囊中之物!

霍家与老九门的渊源实则不深,若要号令九门,那也非张大佛爷这样对九门有大功德之人不可!霍玲平白招惹了张起灵,又仗着九门靠山欲要强行逆转事态,哪里来的这般好事?她年少轻狂,不知张家底细,如此肆意妄为,九门哪里还保得住她?黑瞎子思前想后,觉着自缢确实是最好的结果,霍玲从水底墓里回来时便痴痴傻傻疯癫度日,身上一股子禁婆香,即便不自缢,怕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。只是她这般年纪便要早早地入土为安,确实可惜了些。
“你这些日子盯着霍家些。”张起灵道,“霍玲手底下那些人,要清理起来稍费精力。我这几日不便沾染晦气,你替我做掉他们。”

“不便沾染晦气?到底是要成婚的人了啊!”黑瞎子俯下身子,笑着伸出手,比了个八字,张起灵心领神会,略一点头。天色渐暗,黑瞎子擦了擦口袋里的铜板,起身从窗子边儿跳了出去。翻过几道院子,闪身流进了小胡同里,天边一片通红的火烧云,晕衬得杭城一片浅浅绯色,又被两边儿的青石板老魁树衬托得别有一番滋味。黑瞎子难得一身清闲,顺了两串糖葫芦,吃一串儿,扔一串儿,末了还伸了个懒腰,街边凉风阵阵,入夏以来难得如此好天气,大抵是近几日有大风要来,杭城算是从烈日里暂时凉快了几日。

黑瞎子慢悠悠地走过一片儿海棠树,街边的叫卖声也小了,他这几日有些疲乏,正准备打道回府睡个回笼觉,交底刚要抹油,便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。

那人穿着浅粉的外衫,衣上绣着大片儿的海棠花朵,腰上配着上好的龙凤玉坠,十指纤细,身量挺拔,五官俊郎,眼中平添几分明媚。那人只孤身一人,不带随从家丁,像是哪家游乐归来的富贵公子,光凭一张好皮相就引得路人驻足凝望。黑瞎子放缓了脚步,那人离他约莫五六步远,缓缓的从他身旁行过,眸中并未有什么异样神色。他倒是并未在意周遭种种,想来大抵也是习惯了。

黑瞎子看着那人一步步地走远了,唇边缓缓浮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。

“解家的,果然不错。”

 

到了月底,张家又派人来拜访,商议婚事细节,张家人的规矩比起江南来倒只多不少,对于祭祖一事分外讲究,连穿什么样的衣服拜哪位先祖都有严苛规定,吴邪心下感叹张家繁文缛节甚多,这一趟过去光光是祭祖便可花去十天半个月的功夫。这般想来,他又有些好奇起张家来。天下里哪个宗族是这般祭祖的?活像是祭神仙!

张海客待到夜半才动身离开吴家,临走吴三省拐弯抹角又提了九门的事儿,张海客懒得搭理他,打了几个哈哈敷衍了事,吴三省也知自讨没趣,自然不再重提,生怕惹恼了张家人,只笑脸相迎笑脸相送,笑脸谈事笑脸陪饭,笑脸收礼笑脸嫁侄子。吴邪在一旁看着,心中多有不快,却未置一词。大灾大难前头,个人得失是小,倘若他做到了九门当家的位置,恐怕也得循着这条路走。

可他尤为不喜张海客,此人每每来吴家都要端着架势先兵后礼一番,活像是上门讨债的,话里藏着密密麻麻的细针,扎得吴邪浑身不自在。加之张海客看他的神情中总透着几分鄙夷与不屑,吴邪心中更是气恼。明明是他张家强取豪夺,为何还要对他摆脸色?吴邪知晓张海客在张家地位应当是不低的,若与他结下梁子,自己日后在张家的日子恐也不太好过。因此总隐忍不发,每每会面,总以腿脚不便为藉,推之二三。时日久了,张海客倒也懒得装腔作势,索性也不再往吴邪身上打转。

但张起灵却不依,每回张海客之辈从吴家回来,总要询问起吴邪诸事,尚可安好。张海客心中越发不悦,张家本是族内通婚,奈何这些年为笼络势力,逐渐向外拓展,族外通婚亦是常有之事,不过族长族外通婚倒是头一回,张起灵这番折腾破了族规不说,连带几位长老亦是不悦。好在吴邪命格异于常人,正是张家所求之人,方才平息了族内纷争。

夜里,画舫花灯摇曳,正是风花雪月寻欢作乐的好时机。书生鲜少往那花灯柳巷里挤,多是挂不住读书人的面子,嘴里念着清心寡欲,又十分艳羡那眠花宿柳之人,思来想去也只能借着画楼花房,一解心中痴缠。

画舫靠着水岸,水中印着明月与流淌的灯光,倒真是别有一番趣味。娇俏可人的女子提着一壶小小的花酒,芊芊细手捏出一个兰花,将酒倒在小小的杯盏中。

“奴家在这画舫上也有三四个年头了,先前并未见过公子,想来公子不是杭城人吧。”想是天热,那女子身上衣着也并不多,三两杯清酒下肚,亦是有了几分醉意,眼中透出些媚态来,半露香肩,软软地趴在吴邪腿上,一手勾住他的背,一手将那杯盏往他嘴边送去。

“来这寻欢作乐,还得分是哪里人吗?”吴邪有意隐瞒自己身份,吴家小三爷与张家族长之事闹得沸沸扬扬,他如今哪里还敢上街去?只得挑平日没去过的地儿,挑没见过他的人玩。

“公子说笑了,是三娘失言,三娘自罚一杯。”三娘不知哪里戳到了眼前这位俊俏公子的逆鳞,知情识趣地灌了自己一大杯酒。又晕晕乎乎地趴在吴邪怀中喘气儿。

“哈哈哈哈你还真说对了,他就是头一道进这花月巷子,来来来吴公子,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,美人在怀,可要把握机会啊。哈哈哈哈哈哈。”接话的人正是解雨臣,他见吴邪这些时日来颇为苦闷,便勾了他往画舫中来。想来吴邪不日便要远嫁,却连大姑娘的手都没牵过,着实可惜。解雨臣二话不说,当即叫了几位皮相上乘的姑娘来,围着吴邪劝酒。

“我是没这个福气了……”吴邪并未推开身上女子,却也并不在意她,只倒着清酒细品。

“这是做什么?”解雨臣见他这般闷闷不乐,又要劝慰,道,“本来就是看你不开心,把你拖出来开心开心的,你倒好,白费我一番心意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小花你这套拿去唬胖子还行,唬我就算了。”

远处船坞里放出去几只小船,小乌篷前头挂着只灯笼,在江面上漫无目的的划着,像只小小的荧虫。待月色深了,乌篷曲曲折折绕过荷花丛,缓缓靠近画舫。

“这位小郎君说的极是,既是出来寻乐子的,又何苦总念着心上那些愁苦之事?今朝有酒今朝醉,莫要坏了这番兴致!”吴邪怀中那姑娘又要劝酒,她此刻早已是衣不蔽体,两颊绯红。解雨臣倒也不慌,看着吴邪接过花酒,一饮而尽,脸上也有了几分醉意。

忽地,画舫边上传来一声低沉的笑意,虽是笑意,却又透着几分怒气与嘲讽。画舫里布着帘子,到位瞧见来人,便听外边江上之人道:“我倒不知,吴家小三爷婚事在即,竟也有如此好兴致了。”

“谁!”解雨臣头一个反应过来,当即警觉起来,那声音他并不熟悉,想来不是什么熟人,见吴邪也稍感疑惑,一时间也摸不清那人身份。他二人身旁的女子却是大惊,吴邪腿上的女人更是直直跳了起来,一身酒意顿时散去大半,战战兢兢地跌坐在地上,面上一片惨白,哆嗦道:“吴,吴家小三爷……你,你是吴邪?!”

“是我又如何,你们是要来看我笑话还是……”

“啊!”三娘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,身边的女人早已一哄而散,逃得不见踪影,唯独三娘,掀了裙底实打实跪在地上,吓得哆哆嗦嗦,道:“吴家公子来时并未道明身份,我等不知他便是……”

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?”吴邪心惊,纵使他身份道破,也不应该是这般光景,又不是洪水猛兽,怎这般女人偏对他避之不及!

还未等三娘作答,外头船坞中便又开口道:“我早吩咐过下属传令给江浙一带大大小小花街柳巷,凡吴家小三爷来,一律不准接客。你倒是好大的胆子!”

那声音清冷地很,怒气中又透着几分威严,压得三娘不敢作声,求救似的看向吴邪。吴邪到底心软,又气氛外人背着他在后头做手脚,愤愤道:“阁下是何人?与我有何渊源?是敌是友不妨现身,何苦为难一位双十的小姑娘。”

“与你有何渊源……呵呵。”那笑声是极浅的,吴邪顿觉有几分熟悉,便听小乌篷在水中晃了三两下,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——来的是两个人!

三娘被吓得不轻,一张脸上都是泪水,吴邪叹了口气,想着自己这番折腾,平白连累了人家姑娘,倒十分过意不去。连忙上前将她扶起,不料刚碰到三娘的手,便是一阵冷风扑面!

画舫的帘子被掀了开去。吴邪来不及回头,便觉被人抓住了手腕。那人力道极大,掐的他整只手动弹不得,像是不让他碰那姑娘。吴邪顿觉尴尬,松开了拉着姑娘的手,转身去看他背后那人。

“在下,张家现任族长,张起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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